【佩猴佩】短篇完

范佩西/亨特拉尔,斜线无意义

(一)

范佩西的自传写于他的三十三岁年纪,彼时亨特拉尔正准备从德国回到荷兰。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困难,这不像当初离开荷兰时那样难以抉择,也不像那时有那么多选择。落叶归根对于荷兰人来说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,他相信罗本有一天也会回去的,就像范佩西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橙色土地一样。亨特拉尔是从朋友那里得知范佩西已经完成了自传,他很惊讶,毕竟打字是一件比踢球还累的事。

德弗莱告诉他,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份自传,范佩西只是重新回顾了自己人生中几个片段,然后把他们整理成文字。

“更像是日记。”德弗莱吞下口中的汉堡含糊地说。

亨特拉尔大脑中瞬间划过无数疑问:他为什么要写出来,为什么写出来会告诉德弗莱,除了他还有多少人知道。

这些疑问在他脑子里交织成一团,然后亨特拉尔放弃解决这些疑问了。范佩西的事并不重要,这件事随之就像流水一样划过了他的心头。亨特拉尔并没有放在心上。他和范佩西有过短暂的地下恋情,始于一次意外,终结于无法弥补的距离时间和渐渐扩大的猜疑。

那是在2011年初。

当时亨特拉尔的人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,他急切地想要做出改变。无论是感情上还是事业上,伦敦和米兰之间的距离不止代表着路程和时间,还有不断消磨的耐心与爱情。争吵构成了他们联络的主旋律。那些反复提起的问题在几年前就存在,就像是大坝上固有的蚁穴,之前他们用爱情填补空缺。有些东西在他们的争吵中被刻意略过了,不提那些名字,假装他们之间还保留最后一丝体面。

那个夏天,亨特拉尔去了德国。他们很少联络,彼此都没有时间。

这让他想起了那条时常在梦中出现的河流。本应是清澈的水流却显得如此粘稠,好像覆盖了一层冲也冲不破的黑色原油,风吹过,河水翻涌,却只在粘稠的油状层中挣扎。阳光也刺不破这层厚重的物质,只散落表面点点金光。他站在邮轮甲板上,控制不住地恶心难受,但表面上还在镇定地看着远方。他下一秒就会跳下去了,亨特拉尔这么想着,却每一次都在轮渡靠岸前醒来。

(二)

“你可以看到,他在文章中大量使用“你”“你可以看到”这样的字句,甚至在风景描写中也不例外,这显示了他强烈的想要与人交流的愿望。”
“他身边并不缺少可以交流的人”
“也许是这样,但是从文字中,我认为他并没有找到可以对等输入输出信息的人。他大量使用第二人称,意味着这些文字,这些文章,都是有叙述对象的。也许他想把这篇文章写给谁,只是我们不知道。”
“也许他只是像说给自己脑海中的假想对象。”亨特拉尔说,“他在土耳其并不开心。人们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这么做,我在皇马就是这么干的。“
德弗莱的表情很明显被噎了一下,他说,是的,可能是这样。
这并不是他要表达的内容。

“我的意思是,他好像想把自己说给谁听。”

亨特拉尔说好吧,如果你心中有江海,那就该让它流淌出来。

德弗莱不知他为何突然冒出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,他不知道这是范佩西对亨特拉尔说过的,而亨特拉尔至今也不知道这是范佩西父亲对范佩西说的。

如果你的心中有江海,那就该让它流淌出来。雕塑家对着年幼的范佩西说,那时的范佩西把自己讲给雕塑听,后来十几岁的范佩西把自己讲给足球听,再后来整个伦敦乃至英格兰都在倾听他的声音。

而他想把自己讲给谁听。

 (三)

这本自传并没有按照传统的叙述方式,它更像是一部日记集合。范佩西选了自己人生的几个片段,然后把他们详细地记录下来。令亨特拉尔意外的是,这些片段和他的职业巅峰一点不沾边,用记者的眼光看,就是“没有什么新闻价值”。但这是范佩西的自传,总会有人愿意读的。亨特拉尔看着副驾驶位上被装订好的样稿想。这本样稿已经在他手里十天了,而他还没有读到十页。他曾飞速地翻过样稿,眼神捕捉到会令他心脏收紧的词语。但他仔细阅读的能力似乎在这本薄薄的册子上失效了,亨特拉尔已经读完了童年部分,范佩西对于自己的剖析令他脚底发寒。他也在后面的书页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,后面跟着范佩西的“我想……”

他的目光停留于此,再不能向下移。

那些片段都是他听别人口中转述,给对方的助攻,伦敦和曼彻斯特,马德里和米兰。他不曾亲眼看过范佩西的自述,那本薄薄的册子从未有幸向亨特拉尔展示全貌,可也不曾被丢弃。它躺在副驾驶上,从荷兰到德国,又从盖尔森基兴到阿姆斯特丹,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压在亨特拉尔心里。

他不会打开,却也不会丢弃。

(四)

样稿最终遗失于某次开车兜风。亨特拉尔愿意冒着被大风吹乱发型的风险打开车篷,因为当时他兴奋又高兴。而海风的威力甚于海妖,亨特拉尔带上墨镜,浓密的头发在被风吹起。样稿就在一次颠簸中哗啦啦飞出了车身,一路翻滚下去,到了他追不上的地方。亨特拉尔慢慢地摘下墨镜,金色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痛。而后他启动发动机,向前疾驰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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